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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1/21 17: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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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京师范大学毕业,谢左森是我师大的同学。他身材瘦高,骨骼奇异,有王小波屌样,我很喜欢他。也可以说,我俩意气相投。09年,谢左森正在备考北大的心理系研究生,住在北大的家里。他父母都在北大工作,一个是教授,一个是教工。我在一个初夏阴晦的天气去找他叙旧,心情十分抑郁。——你知道,我总是抑郁,现在不了。——北大的校园内到处都是郁郁葱葱,松柳是绿的,柳条儿旁刮过温风,温风拂动柳条儿,还拂起女生的裙角。这样漂亮的女生在这样一流的学府读书,真是羡煞我,另加妒忌,乃至抑郁,喘不上气来。妒忌的是我也想上北大,但是人家不让我上。压抑的是我还想上北大的姑娘,但是人家还是不让我上。我想把这所学校炸了。我爬上一座小土山,看到一座小水塔,下了小土山,看到一个大清(方言,还记得什么意思吗),叫做未名湖。湖边有姑娘穿着粉裙青衫,露出白嫩的小腿,面若桃花;左手拿徐志摩,右手牵一高富帅。我指着自己的小腹之下,对谢左森说,我到底有一天要X她们。谢左森一边急匆匆赶路,一边回答我:“你看那边。”我顺着他的手指在一个光线极暗的楼角看到几十只肥猫,耷拉着尾巴四下摇晃。“怎么那么多猫?”“都是流浪猫。那些大学生没事了就来喂它们。越来越多了。他们都是自愿组织来喂猫的。”谢左森说。我的天,原来流浪猫都可以过得这样逍遥自在。浓荫蔽日之下,朗朗书声之中,露着大腿的美女亲自喂食,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了就睡,难得不胖!从此我更加知道自己孤陋寡闻,知道城市的流浪猫日子过得比自己好。但是猫也有命,猫命不好也不行,你得看生在哪儿。你要生在北大就好,生在富人区就好,生在贫民窟就操蛋了。

我哥32岁,在京打工,住上地的“蓝宇公寓”5号楼房间(没事儿别去烦他,要不然他又叫我帮他搬家)。此处居民密集,鱼龙混杂,鱼多龙少,全是外地来的农民工、打工仔、符合十年前标准的小白领。可以叫做贫民窟。某年某月某个星期天的上午九点二十七,阳光明媚,哥哥穿着大裤衩子端着刷牙杯打开房门接受阳光照射,女友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懒觉,哥哥不禁打了个冷战。我靠!小风还挺凉。这时候躲在楼梯角的小花猫“喵”地叫了一声。哥哥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大凉拖里伸出来的五根脚趾头,一只小花猫跳到自己的脚丫子上蹭痒痒。暖呼呼,怪舒服的。哥哥朝上拽了拽裤衩,放下刷牙杯,蹲下身子摸摸小花猫。小花猫身上有点脏,也不太脏,肚子瘪瘪的,哥哥好像听到它正在咕咕叫,于是进屋拿了半截火腿肠给它吃。之后哥哥又回屋刷牙去了,把小花猫关在门外。等哥哥和女友准备上街,打开房门,看到小花猫依然躲在门边呢。它楚楚可怜,正“喵呀喵”地抬头看他们。小花猫的样子不但可怜,而且可爱,触动了女友的母性情怀,女友“哎呀哎呀”地蹲下来和它亲热。哥哥正想怎样给迷途的小花猫找到主人,把它送回家,女友却说你傻呀?这是只小流浪猫,它没有家。又说咱们收养它吧,这样它就有家了!哥哥四处看看,楼上楼下一片蓝天白云春光灿烂,身后传来锅碗瓢盆鸡鸣狗叫,大人用方言骂,小孩在呜呜哭,欣然表示同意。好吧,咱们收养它,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至少它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

淡扯远了。这只小花猫是只真正的流浪猫,很可怜。值得庆幸的是,它被大哥大嫂收养了。

这是只小米猫,后来被医院劁了,就是做了节育手术,要不然她总闹。思春呗,瘙痒燥热,急不可耐,上蹿下跳。节了育(欲)就老实了,成了一个温顺的老姑娘。大哥大嫂给她取名咪咪。这时候咪咪的身子骨长全了,也吃得肥了,不如小时候好看。但是大哥大嫂越来越盛(音胜,方言,娇惯、宠爱)她,把她当亲闺女养,喂从超市买来的猫粮,咪咪咪咪叫个不停,极尽抚爱之能事,给她洗澡、拍照,和她一起做游戏,逢人便讲咪咪的轶闻趣事,给人看手机里咪咪的照片。大概这种情感已经近乎亲情了。我去哥哥那里玩儿,哥哥嫂子就一个劲儿想把咪咪叫出来,并且让她管我叫“叔叔”。嫂子说咪咪咪咪你出来,你叔叔来了!医院做手术之后,咪咪的胆子变得很小,一有生人来就躲在床下不露面,也不出来叫“叔叔”。倒是嫂子一直在叔叔长叔叔短。在哥嫂眼中,咪咪已经不再是只猫,而是可爱的小女儿了。还好他们俩还没登记生孩子。

再早几年,我家也收养过一只流浪猫,不过有始无终。那时,我不是在上高中就是在上大学,常年不在家。姥姥还活着。我爹和我娘和我姥姥住在村子最南端的那个院子里。有一段时间,我家和附近的左邻右舍闹开了老鼠,常有一只大黄猫跳进我家的院子逮老鼠。深更半夜,黎明黄昏,什么时候都来,未知何时又去,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猫。月明星稀的时候,大猫的身影在房顶跳动,像一个侠盗,月黑风高之际,大猫一边捕鼠一边呜呜咽咽,声音恐怖,又仿佛闹鬼。没过多久,几家院子的老鼠就不多了。但是大黄猫还是这家来那家去,没有固定居所。老鼠不多了,大黄猫的食物也越来越少,这家来那家去就是为了找吃的。一天黄昏,家人正坐在院子中央吃饭,大黄猫慢悠悠地朝饭桌走过来,“喵”地叫了一声。娘给了它一块儿馒头蘸菜汤儿吃。从此它就经常来我家。打我知道了这只猫的存在,就十分高兴,心想家里终于又开始养猫了,猫是可爱的动物。但是那时姥姥仍是家里的老佛爷,一言九鼎说了算。姥姥不喜欢猫,别人喜欢也没有用,她坚决不让大黄猫进屋。我爹我娘也都不敢让它进,如果它进了屋,姥姥一定会大发雷霆,怒不可遏的劲头儿能把房顶掀了。天越来越冷,不让大黄猫进屋,它就要挨冻,这等于是拒绝照料它,拒绝收养它,拒绝尊重它,拒绝与之交好。渐渐地它便不来我家了。后来我知道家人把大黄猫赶走了,心里再次悲伤。我恨姥姥无情,怨爹娘不义,更恨自己没有时间没有自己的家,收养一只流浪猫。

我十分难过,问爹为什么不让大黄猫进屋子,为什么不好好喂养它、把它留住。爹却并不感觉惋惜。本来就不是咱家的,我爹说,我还是一想起咱家那只小白猫,就心疼。……咳,死了的就知道心疼,为什么就不再收养一只新的,去关爱活着的呢?

所以我说我家啊,从来就不是豢养小动物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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