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不太平,发生了许多令人“震惊”的事情,作为吃瓜的文艺群众,给我“震感”最大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八月份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塔科马机场,29岁的地勤工作人员理查德·罗素(RichardRussell)在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常规工作后,偷偷溜上了停机坪上一架76座双引擎庞巴迪Q客机的驾驶舱。然后,没有飞机驾驶执照、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飞行训练的他发动了引擎,把飞机飞上了天空。靠着在模拟航空游戏里学到的有限操作,他驾驶着飞机做出了一连串惊险的动作,地面上的人们在惊呼中拍下了视频。当时天空的景色很美。75分钟以后,他和塔台通话记录是这样的: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的话,最好的机会是你左前方的那条跑道,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普吉特海湾,你可以降落到海面上。
Rich: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我想去看看那家伙。(这是另一条来自西雅图的新闻,一条逆戟鲸背着自己幼崽的尸体在海里游了公里,17后天才决定放手,结束了漫长的告别。)
塔台:Rich,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把飞机贴近水面。
Rich:我有点头晕。哥们,旁边的景色过得好快,我在想,我要好好看着这些风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一切都很美,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就更美了。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吗?能见度有没有问题?
Rich:没有,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刚刚绕着雷尼尔山飞了一小圈,很美,我想剩下来的油还够让我飞到奥林匹克山去看看。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降落。
然后,声音消失,飞机坠毁在小岛上的森林之中。
但是,没有想好怎么降落的不只是理查德·罗素。
11月14日的晚上,新浪微博认证用户“花总丢了金箍棒”发了一条11多分钟的视频,视频显示的是他过去一年暗中拍摄的十家奢华酒店的员工打扫酒店房间卫生的情况,最不堪的是有人用同一条毛巾擦完洗脸盆、马桶、杯子、镜子……瞬间在全国的各类媒体引发了一场核爆,几千万网友一片哗然。之后几周内,花总的个人护照和身份信息被人公布到网上,甚至收到了死亡威胁。
我一直想不通,花总为什么会把自己放在如此的风口浪尖上?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这两件在普通人看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事,在我看来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可以在某个瞬间,突然做出某件脱离他自己既定的生活轨道和人生角色之外的事,而且惊天动地。
12月23日,在平安夜前一天的下午,新京报联合腾讯视频对花总进行了专访,在线观看的网友达23万。浩华管理顾问公司作为酒店行业的唯一代表参与了这个专访,主持人解释说,事前邀请过各大酒管公司参与探讨,但大家都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在访谈中,花总这样描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主持人:你想把自己标榜为一个斗士吗?
花总:第一,我真不是,我一直讲说,希望媒体不要给我贴这个标签,你贴这个标签,你是要承担这个责任的。我说承担这个责任,就是说你是英雄了,那你就得像英雄那么去活着,我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觉得这个人设它太高了,我真的攀不起,如果我真的以为我自己是一个英雄的话,那就意味着我将来在遇到任何的事情的时候,也要第一个冲出来,我认为我没有这个准备。
第二点来讲,就是每一个人都有很多面,在过去花总的时候,花总只是一个ID,我没有真正意义上说去抛头露面过,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我展现给大家的是很幽默风趣的一面,是很可爱的一面,是很怂的一面,那个其实是你也希望让大家看到的那一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尤其是咱们通过这种镜头,然后抛头露面之后,你的线上跟线下之间的那个防火墙就被打穿了,打穿了之后,这是一种维度的折叠,这意味着线上的孙猴子跟线下的戴眼镜的这个人变成一个人了,其实这个对我来说变成很大的压力了,很简单,在两、三年之前,我曾经被警方带走过。那一天的时候,当时是《海峡都市报》,福州本地的一个最大的报纸,发行量非常大,头版第一条新闻,王菲离婚了。第二条,我被北京警方带走,然后配了一张我的照片。
原来在公司大家很多人是不知道我是花总的,后来他们突然知道我是花总。等于是至少在这些事件之前,其实我在线下是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网络身份的。但是这几年,为什么会说是越陷越深的一个感觉,就是你的这个防火墙被打穿了以后,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花总,包括已经失联20年的小学同学找人问候我,说你到底紧张不紧张?你到底害不害怕?需不需要到我这里来躲一躲?这种东西对我来讲是一个巨大的冲击跟考验。我在酒店卫生视频的这个事情之前,我是没有想过说,这一天会这么快的就到来了。
我也没有想过说,我到底能不能够去面对这个所谓的社交身份的折叠之后的现状。没有,所以我特别怂。财经的那个记者来采访我说,我想给你写一个人物报道,我说请你实事求是的把我是一个很怂的人这一点,你给我写出来。因为很简单,我真的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个英雄,你把我当成一个普普通通,偶尔的时候可能做一点点看起来比较疯的事情,那个才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我,然后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可爱。其实在私底下,我是特别不爱跟人说话的一个人,这个都是公共的场合。在私底下,我跟我的熟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你拿一个手机,我拿一个手机,大家坐在那儿玩,然后很多女孩子会开始给你写私信,告诉你说,我好喜欢你,我说你喜欢错人了,你都不知道一个40岁的老男人还没有结婚的老男人,他的内心深处是怎么样的寸草不生或者是千疮百孔?这都是你的想象。你千万不要以为他的网红呈现的那个面相跟真实的你是一样的。所以大家的美意我都心领了,但是我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英雄。
主持人:您作为互联网行业里非常有竞争力的这样一个专业人士,去做可能和您的身份,和市场规则所赋予的角色其实还是蛮格格不入的事情,您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这种选择的原因是什么呢?
花总:其实你去做这些很奇怪的事情,你不能说是没有原因吧。你像当时,你提到的那个事情最早是支教,支教的事情是因为我03年从福州到的上海,03年到07年春天的时候,工作特别拼,也是因为特别拼,你才会成长的很快。我是在年年底的时候,当时我的办公室在上海南京西路的那个广场,底下有一个麦当劳,那个时候我差不多一个星期要通宵三天,我特别拼。那天早上的时候,我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凌晨的时候到了麦当劳,坐在那儿点了一个最小的汉堡,因为我吃不下,然后一杯可乐,上海下雪了,鹅毛大雪。是不是鹅毛大雪,我回去看一下气象资料,反正那天下雪了。那天突然发现绷得特别紧的白领骨干精英的这根弦就断了,当时很沮丧。很沮丧之后开春的时候,我去了四川叙永镇的小学,当时主要是答应那个校长要去,那时候过完春节的时候我就不想这个事了,我就想回去上班赚钱去了,但是你答应了人家,那个校长也给我发短信问我还来不来,我这个人面子特别薄,我说既然答应人家了。
主持人:那个时候你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工作?
花总:我当时是一家公关公司上海的一个员工,当然是比较骨干的员工。我当时抱定什么心思呢?我说行,我就先去吧,我先去四川,兑现一下我的承诺,我在那里呆两个星期,不能干就走,到时候再撤出来。去了之后突然之间发现解锁了一段新的人生的经历。那半年的时间给我带来了非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也为后来的一系列的事情就埋下了一个种子。因为我07年中旬的时候从四川回到上海,后来辗转一两年,我就到深圳创业去了,在深圳创业的时候,有一天就接到一个短信,我当年的一个学生,她发了一个短信向我借钱,学生是向你求助你是要帮她的,然后我就跟她联系。她从东莞发过来的,一个女学生。具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当时我心里很难受,我记得我在学校最后一刻的时候,我还特别道貌岸然的送给他们四个字,博爱、宽容,我说通过你们的努力,你们一定能够改变你们的命运,我说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收到那个短信之后,我特别难过,因为那个学生后来给我打电话,那个学生哭着跟我说一句话说,她说吴老师,你骗了我们………那个感觉特别不好受,我给我学生传递的价值观是错的,原来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并不能真正的去改变,至少对她来说她没有成功地改变她的命运。我当时特别难受,我当时就在想着说,我想知道,我的学生,她在学校里的那个时候的那个样子到东莞之后,会经历一个什么样的事情。我说我闲着,我就试试,所以我那时候说我去工厂去做一个工人,去卧一个底。我基本上每年会在东莞呆一段时间,我在那边会认识很多的朋友,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当你没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你发现你的世界就是你周边的认识的那一百个人,两百个人,就是你平常去的饭馆,你坐的飞机的舱位,坐的头等舱或者怎么样也好,你住的什么样的酒店,你觉得你的世界是这么大的。当你看到每一个社会新闻的时候,你站到那个同温层,那个茧房里面,当你有一天,你非常傻也好,或者是非常倔强也好,你迈出了那一步,你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经常讲说,我今天虽然不算特别有钱,但是至少财务上相对可以,以及我能够读大学,成为一个KOL,不是说我有多牛逼,而是我投胎投的好,投胎投的好的原因是因为我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但是我又想,如果我当时投胎稍微偏了20公里,那我今天,我很有可能在工厂里面干活,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我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重新来一遍,至少在这一生,你多跳出自己的孤岛,你去看看别人的岛上的风景是什么样,像你活了很多辈子一样,有可能让你的生活过的宽一点,这是我的唯一的动力。
主持人:再到后来可能前面的一些体验会改变你的一些态度,这些东西如何联系到后来的这种,包括这一次。是怎样联系起来的?
花总:我觉得你真的让我重新选的话,我真的不会做这些事情。当然你做这些事情,你不能说当时你被人绑架了,被逼着做这些事情的,可能跟我性格里面那些东西有关系。然后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可以装着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那样其实也能过得很舒服。但是我觉得那样一定不叫过的好,因为很重要的一点,你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是你能够面对自己的内心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时刻。比方说酒店这个事,其实也没有像当时想的有那么强的一个什么社会责任感。因为我的粉丝在催我更新,我不是做了一个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刷,
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这如同一座山岬,
也如同一座庄园,
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
无论谁死了,
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而鸣。
----约翰·多恩
本文作者:浩华管理顾问公司
董事蒋海峰先生
*本文前半部"天空骑士"的报道内容来自搜狐新闻频道。特别感谢新京报此次访谈的主持人陈迪先生提供访谈文字的速记稿,本文根据部分访谈内容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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