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宜春
朗读|马子春
这是雨水的早晨。
我在五楼高台上。北窗外,一个大大的后园。曲曲折折的一池水,岸边一溜柳树。虽则刚从严冬走来,光秃秃的,但远远望过去,那些褐色的枝条,竟都萌着一层微微的*,一抹嫩嫩柔柔的*。
国画颜料中有一个美好的名字——萌*,就是早春时节岸边垂柳刚刚萌发的颜色。远观淡如烟雾,隐约朦胧,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
多么渴望有这么一座后园。在我成长的整个年轻岁月里,在梦里,无数次出现这样的场景。原来,后园情结一直在潜意识里。
幼时的记忆中,太婆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那是一处临河的住宅。从一道青砖砌就的大门楼进入,一方很大的天井,青仄砖铺就。南北对开的三大间青砖瓦房,宽敞明亮。北边的三间瓦房后面,一个硕大的园子,园子没有围墙,一条小河做了天然的围栏。园子里,一年四季各色各样的植物。
后园的地面,总也不闲着。春天,一场绵绵丝雨,最先出场的是荠菜。那个时候,荠菜这样的吃食是改善拮据生活的好帮手。先是一棵,两棵,然后,一场杏花雨,仿佛一夜间,遍地茵茵,清脆逼人。这时,我那干练的太婆就提一只竹篮,迈着小脚,去后园。太婆弯下她笔直的腰身,用一只小铁铲,专挑那些又肥又大的,铲出数棵。顺手抖一抖,新鲜的泥土顺势而下,荠菜雪白的根,青翠的叶,充满诱惑。
最家常的做法是荠菜豆腐汤,清爽可口。费一点功夫的话,太婆会包荠菜饺子给我们吃。偶尔,太婆也会将荠菜切得更为细碎,加一些茶干,包上一顿荠菜春卷,那真是难得的美味。
后园里,有两棵高大的杨树,总是经常见到喜鹊在杨树阔大的叶间穿梭。长长的尾羽,黑白相间的身段轻捷地掠过。我至今对喜鹊的叫声特别敏感,大约就是那时候养成的。现在有时,在办公室,我会突然告诉周围的人:听,喜鹊在叫呢!大家也赶紧侧耳,纷纷说,哪有啊?
后园的东侧,有两三棵刺槐树。槐树开花时,沉甸甸的,一串串,香气四溢。暮春四月,安静的时光里,简直可以听得到槐花的落蕊,轻轻悄悄的。这个时候,外婆通常坐在槐树下编织手工,而我也乖巧地坐在一旁帮忙。偶尔,看看槐花坠地,蜂儿嘤嘤,嗅嗅风中的花香,一个下午就这么快乐地过去了。太婆说槐花也是可以吃的。可惜,那时竟未吃过。
若干年后,儿子从淮安带回两盒槐花,干的,包装精致。儿子笑说:“妈,我知道你喜欢这些特别的东西。”儿子轻描淡写地说着。而我的心,早已涨满幸福。心底漫过槐花的光阴,一寸深一寸浅。
每到夏天,心灵手巧的外公总要在后园里搭好几排架子,下点丝瓜种子。不多久,种子发芽,柔嫩的叶儿拱出地面,婴儿脑袋般的,四处张望,外公就为它们牵好向上攀爬的绳子。于是,纤柔的藤蔓便袅袅娜娜地一路而上,在夏日清凉的风中招摇美丽着。那些灿*的花儿,熙熙攘攘,巧笑倩兮,一朵朵的,顾盼多情。无论多热的天气,我们总能在如荫的瓜架下找到一丝荫凉。一个夏天,头顶上*灿灿的丝瓜花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一棵高大的皂角树,不知有了多少年。一到秋天,总看见豆荚样的果实,在茂盛的树枝间婆娑。太婆洗头时,拿几粒皂角果,用锤子捣碎,放入盆中,冲入滚热的水,皂角的汁液就被烫了出来,摸上去滑腻腻的,有点像今天的洗衣粉。太婆就用这皂角水洗头。洗好头的太婆,在风中,用木梳,一下一下梳她花白的头发,然后,认真地挽成一个髻,再用一只椭圆形的黑色发卡卡住。梳着发髻的太婆,在冬日的暖阳下,缝补着厚厚的棉服,不时扬起手臂将缝衣针往头发上擦一擦,那是记忆中最温暖难忘的印记。
我少年时期的后园,如同一棵树,在心底枝繁叶茂着,成为我一直的向往。春天去树下看各种好看的植物;夏天在树荫里喝茶看书;秋天,在后园柔软的落叶间漫步;冬天,看后园在一场雪后的温情……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此刻,这个美好的春日早晨,雨生万物,春天的风缓缓而至……
严宜春,江苏省作协会员,中学语文老师。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新民晚报》《扬子晚报》《工人日报》《广州日报》《海峡都市报》《太湖》《思维与智慧》《经典美文》等报刊。出版散文集《花事》。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 文学编辑/严泽
■ 编辑/何伟琪
■ 出品/长安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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